通观我一生走过的道路,虽无骄人业绩,但从少年向往革命,置身追求进步的斗争之中;留学苏联,回国后投身国家工业化发展进程。一生无悔,一生骄傲!

——张福祥

张福祥与夫人在天安门广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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父亲去世后的很长一段日子里,每每夜间醒来,总是恍惚。仿佛自己回到了青葱的少年时代,置身在中国一拖的宿舍楼,自己那间既是卧室、又是客厅的房间,夜已深沉,从熟睡中醒来的我,总能在半梦半醒之间,还能就着昏黄的灯光,模模糊糊听到父亲和他一拖的工作伙伴们在热切讨论着什么。

回忆带着我回到新中国成立时那个火热的年代。在解放前就参与学生运动的父亲,在1950年就入了党,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,考取华北大学工学院内燃机系。从这时起,他就和中国机械工业结下了不解之缘。此后的几十年来,他为咱中国的机械工业建设贡献着自己的力量。1951年被选派苏联留学,在莫斯科汽车机械学院学习五年。1956年,学成回国,被分配到洛阳第一拖拉机厂工艺处生产准备科主管工程师组工作。

张福祥(右一)和意大利菲亚特公司专家在一起

第一拖拉机厂工艺处试验科评为1958年先进单位全体同志合影,二排左起第五人为张福祥

提起这段经历,父亲总是激情澎湃。他说,1956年,拖拉机厂区建设全面展开,为了早日造出中国人自己的拖拉机,大家心里都憋着一股劲儿, 38天就建成两万多平方米的发动机车间厂房,创造了全国新纪录!那会儿,他们单身青年吃饭,都是在用竹席子搭建的简易食堂里。条件是不是艰苦,大家好像都感觉不到,每天身上有使不完的力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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研究变速箱加工工艺(左一为张福祥)

父亲是从基层技术岗位做起来的。最开始专门帮助生产车间调整解决技术问题,后来从事新技术新工艺的试验。他凭一腔热血扎根到车间厂房,边学边做,日夜不停、反复试验。为了掌握热轧齿轮工艺知识,他们克服实验室没有高温电炉的困难,在厂房外面的空地上挖坑,想用焦炭加吹氧的方法加热,但温度低还是无法达到要求,经历了多次失败。真是急坏人。后来,组里一位科研人员出差中看到程控车床改装,回来后立刻绘图,实验室自行制造安装,获得成功,并推广应用到拖拉机底盘车间排气管外圆工序上。几年的奋斗,他们迅速成长起来,在采用新工艺上已经有了自己的发明创造,能够排除新工艺运用过程中的种种技术难题。他们已经习惯自己从模拟实验取得感性知识后,迅速转向设备制造,开展实际试验。父亲自豪地说,当年电火花机床和电火花加工代研磨新工艺在一拖投入生产,这也是全国首次。后来全国各地的工厂都来取经学习。

听着这些故事,感觉他们就像西天取经一样,一路打怪升级,解决一个又一个问题。听着挺有意思,但看到父亲那厚厚的试验日记,我才感觉到这些故事的分量有多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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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80年,试制60马力轮式拖拉机(右二为张福祥)

他们那一代人,不问名利,一心扑在事业上,一心为了企业和行业的发展。哪怕在文革期间,父亲被下放到铸铁分厂最热、最脏、最累的岗位——除芯机小组劳动,他都在工作之余,为小组搞了汽锤代替手工打缸体浇冒口的革新。哪怕顶着到已经停产的分厂担任总工程师、受命试制60马力拖拉机的压力,他也和技术员、工人们每天研究讨论,扎在车间,历经多次失败灰心,终于在总厂要求的三个月内完成了任务。就这样,父亲在机械行业摸爬滚打了一辈子,一辈子献给了他热爱的事业。哪怕他近九十高龄,病中还惦记企业发展,写信关心企业发展。

我想任何语言都不尽表达我对父亲的敬畏和尊崇,任何华丽的词藻都不足以清晰完整地记录父亲革命事业的一辈子。他为了心中的使命、行业的发展、国家的重任,在艰苦的生活、生产环境中,用坚韧不拔的奋斗精神一直鼓励、鼓舞着我。

父亲的背影远去,我已从父亲手中接过了接力棒。我想,我和他一样,愿意为中国机械工业的振兴而奋斗。一生无悔,一生骄傲。